小時候的我們,總是盼望著快些長大,因為成為大人了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只是等我們長大了,特別是經歷了社會的現實,才發現要完成自己的夢想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就像一千多年前的陸游,從他記事起,他就存了收復失地,恢復中原的夢想,但直到他80多歲閉眼的那一刻,都沒有見到「王師北定中原日」。
我在想,陸游要是早些放下這個夢想,他的一生活得是否會更灑脫,但我知道,要他放下心中的夢想是不可能的事,只因他是陸游。
公元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陸游這年他兩歲,就遭遇了「靖康之難」,讓小小年紀的他跟著家人四處逃亡,父輩為國事奔波和呼號的身影也讓年幼的陸游立下了抗金的宏志,從此,這個志向貫穿了他的一生。
29歲時陸游赴臨安科舉,取第一,本以為就此便是成功的開始,但只因奸相秦檜孫子只列第二,便招致忌恨,次年禮部復試時被復試時,秦檜以陸游文章「喜論恢復」為由,將其黜落,直到陸游三十八歲,秦檜死后,才由孝宗賜進士出身。
在抗金這一主張上,陸游即使在北伐戰役失敗之后,整個南宋朝堂沒了信心,沒了勇氣的大局下,他依然沒有做出改變。
他執著的就像一個孩子,被整個南宋朝廷所不屑一顧,很快他就被冠以鼓吹是非的罪名一而再,再而三的貶職罷官。
乾道六年(1170)陸游出任夔州通判,兩年任滿后,應川陜宣撫使王炎之邀入幕襄理軍務,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身臨抗金前線。
鐵馬秋風的生活讓陸游內心的愛國豪情更加猛烈,他不知疲倦的身著戎裝往來于南鄭前線,驅逐金人、收復中原的戰略計劃常見于他筆端,這個時候他眼里有光,因為這里是離夢想最近的地方。
可惜南宋朝堂還是軟骨頭比較多,不到一年主戰派王炎就調離川陜,陸游改除成都府路安撫司參議官,他怏怏不樂地離開了前線,再之后便輾轉各地,一直擔任一些閑職,晚年又被罷官閑居在家。
面對如此軟弱無能的宋朝政府,陸游的理想也在一生的起起落落中漸行漸遠。
晚年壯志未酬的他常常午夜夢回在抗金戰場,醒來忍不住老淚縱橫,心生哀痛。
夢想和現實巨大落差的憂憤和愁苦,經常流露在他的晚年的詩詞創作之中,《訴衷情·當年萬里覓封侯》這首詞便是其中之一。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
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這首詞的上闋,作者回憶起過去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縱馬馳騁的場面,也表達了雄心壯志只能在夢中實現的失望。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作者一開篇就寫出了一心報國的豪情壯志,更是回憶當年的英雄之舉。
這個「萬里」和「匹馬」,這鮮明的對比,將一個壯志凌云、單槍匹馬征萬里的孤膽英雄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
「覓封侯」是志向,是夢想,可現實卻是「關河夢斷」,是「塵暗舊貂裘」。
這「斷」「暗」字,陸游郁郁不得志的憋悶和失落可見一斑。
上片追憶過去,已暗含了理想不能實現的悲憤,下片則直抒胸臆,徑直而又深沉地感嘆時光流逝催人老,壯志難酬人悲嘆。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胡人還未被滅,自己卻已經先老了。歲月就這樣毫無意義地空自流淌,可是自己又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看著歲月的流逝,黯然流下眼淚。
詩人用了「未」「先」「空」三字,讓感情的越來越沉重,讓自己越來越悲痛。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最后總結一生,反省現實。
「天山」代指抗敵前線,「滄洲」指閑居之地。詞人沒料到,自己的一生會不斷地處在「心與「身」、現實與夢想的矛盾沖突中。
其實通篇讀來,盡管詞人在哀怨嗚咽、老淚橫流的哀嘆個人功名未就,但這首作卻具有歷史的深度和壯闊的氣勢,是那個時代大部分主戰派一生的縮影。
胡人橫行,祖國山河破碎,但南宋朝廷卻置若罔聞,不思進取,寒的不僅僅是陸游的心,更是那一代又一代愛國志士的心。
雄心未已,英雄暮年。陸游的這首詞,多讀來雖然豪放,但是內心深處那無盡的悲涼,還是深深觸動千年后的每一個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