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次春游,朱熹寫下了一首很有感染力的詩,最后一句堪稱絕唱
2023/01/27

春游,即春天到郊野游覽,春游在古代也被稱之為「踩青」「采青」等。春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萬物蘇醒,桃紅柳綠,春花爛漫,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人們紛紛結伴出外游春。

有文字記載的春游情景,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時代,《詩經·溱洧》就描繪了少男少女在良辰美景中結伴游春的美麗圖景:「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商兮。女日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

在古代,與踏青春游緊密相連的季節為三月三日上巳節,這一天人們外出在東流水之上洗潔,可以洗去臟垢,后成為一種民俗節令。而最有名的莫過于東晉王羲之《蘭亭序》記載的春游踏青盛況了。

公元535年上巳節,以王羲之為首的41名文人雅士在紹興城外的蘭渚山舉行「蘭亭會」,這也使得三月上巳節踏青春游活動的文化內涵大大加深。

後來的清明寒食踏青春游是繼承古上巳節遺風的結果,唐宋時期,社會相對穩定,經濟發達,市民活動達到空前的活躍,春游踏青也成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娛樂。

春游踏青在唐宋時期達到空前興盛,幾乎成為萬人空巷的活動。

唐代詩人王維《寒食城東即事》有「秋千競出垂楊里」的描述,大詩人杜甫筆下的「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再如宋代詩人楊萬里筆下的「寒食人家事踏青」,就是對春游盛況的一次成功剪影。

著名文學家歐陽修在《阮郎歸》中描寫春游時的見聞:「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胡蝶飛。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秋千慵困解羅衣,畫梁雙燕棲。」

唐宋時期,春游踏青之風盛行,不僅見諸詩詞中,也見諸繪畫中,如唐代畫家張萱的畫作《虢國夫人游春圖》。再如宋代著名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就描繪了北宋開封城汴河兩岸的景物以及清明人們游樂的情景,該畫極其生動地描繪了宋代清明時節京都人們遠足踏青春游的熱鬧情景。

在描寫春游踏青的詩歌中,有一首詩,更準確地說是這首詩中的其中一句是接近于封神之作的,這就是千古名句「萬紫千紅總是春」。

「萬紫千紅總是春」,是對絢麗多彩、百花齊放的春天的精彩描寫,也是對繁花似錦的春天的贊美,這句詩出自南宋詩人朱熹的《春日》一詩。那麼,詩人在春游時經歷了怎樣的視覺體驗,才會說出「萬紫千紅總是春」這樣富有色彩感染力與影響力的詩句呢?

如果單純地去解讀這一句詩的話,會有以偏概全的認識,是有局限性的,也不能準確地把握詩意。只有將這一句放到整首詩的意境中去解讀,才能更好地理解詩人為什麼會說「萬紫千紅總是春」這句話了。朱熹《春日》原詩如下: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首先說一下,這是一首寫景詩,詩人描繪了春日美好的景色,并表達了詩人對春天的贊美之情。

朱熹的春游體驗

首句「勝日尋芳泗水濱」,「勝日」二字,開門見山,點明這是一個好天氣,通俗地說,「勝日就是好日子的意思。聯系詩題,我們會想到很多的詞語來描述這樣的好天氣、好日子,如「春風和煦」「春風駘蕩」「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等都可以說是「勝日」

「尋芳」二字是全詩的主旨,也點明了出游的目的,說的是在這樣的好天氣里出門游春賞春,尋找春天的美好。「尋」字不僅寫出作者的閑情逸致,也給詩歌增添了不少意趣與情趣

「泗水濱」點明春游的地點。首句分了三層進行敘述,以「泗水濱」作結,是詩人為了突出此次游賞的目的地。

詩中的「泗水」并不是山東的泗水,泗水位于山東省中部,源于泗水縣東部陪尾山下,出縣境后又有西沂水、險水、汴水的支流匯入,所以泗水也成為淮河下游最大支流。歷史上常把泗河與淮河并稱為「淮泗 」。

朱熹生活的南宋,據史料記載,朱熹一生的足跡并沒有去過山東,因為當時泗水流域為金朝的國土,而且朱熹也沒有出使過金朝的記載。所以詩中的「泗水」是指朱熹老家婺源附近的一條普通的河流的名字而已

春暖花開之際,朱熹乘興賞春游春,游賞無邊的春光爛漫的景象,詩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是非常愉悅的,所以就寫下了這首《春日》詩。

「無邊光景一時新」一句,描寫的是詩人對映入眼簾的春色的第一印象。由「無邊光景」四個字可以看出來詩人游賞的地方是:溪流河谷、漫山遍野都是春色一片

我們甚至可以想象出此時的春色畫面:漫山遍野的花兒競相綻放,光彩奪目,也正像詩的最后一句說的那樣,這是一派「萬紫千紅」的景象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我國當代著名文學家葉圣陶先生在《記金華雙龍洞》這篇游記中描寫的春日里的山色:「山上開滿了映山紅,無論花朵和葉子,都比盆栽的杜鵑顯得有精神。油桐也正開花,這兒一叢,那兒一簇,很不少。」

葉圣陶游記中的地點是浙江金華,朱熹春日里的地點是江西婺源。

雖然兩人的時代不同,游賞地點不同。但是浙江金華和婺源一帶的氣象與物候是差不多的,兩地處在同一緯度,而且地理距離也是很近的。朱熹是南宋徽州婺源人,南宋徽州婺源也就是今天的江西省上饒市婺源縣。

所以朱熹的詩中雖然沒有寫出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錦的景象,但是我們完全可以通過葉圣陶筆下的描寫進行對比或者進行想象這樣的畫面。

除了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油桐花與各色野花之外。當然還有最能代表婺源的山茶花了,重瓣山茶花的花瓣可多達60片。茶花有紅、紫、白、黃各色花種,甚至還有彩色斑紋茶花,而山茶花的盛花通常在一月份到三月份,真的是可以用「萬紫千紅」來形容了

婺源的茶可是非常出名的,唐朝陸羽所著《茶經》一書中,就有「歙州茶生婺源山谷」的記載。《宋史·食貨志》中也記載:婺源之謝源茶為全國六大絕品之一。

「無邊光景一時新」一句,不管是在詩意上還是在行文上,都很明顯地照應了首句中的「勝日尋芳」。此時泗水河畔的景色正是詩人「尋芳」的結果,所以,詩人朱熹用「無邊」形容映入眼簾的春日里的全部風光與景物

「一時新」三字既寫出春回大地、自然景物的煥然一新,也是詩人的視覺體驗和感官享受。詩人對映入眼簾的景物沒有作具體的描繪,只用了「一筆蕩開」的寫作手法。詩人沒有在意一花一草的描繪,而是對春景作了整體的描繪。「一時新」三字極大地拓展了詩意的空間,這也是「以面帶點」的描寫手法。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兩句,詩人又用形象的語言具體描繪了春日的繁花似錦。在和煦的春風吹拂下,在明媚的陽光照射下,漫山遍野的春色更加光彩奪目,詩人的心情更是賞心悅目

「等閑識得東風面」一句中的「識」字又緊承首句中的「尋」字。「等閑識得」這四個字是說春天的景物有它自身的特點。

春天的物候是極富特征的,因為有些花兒只會在春季綻放,它們是春天的使者,它們也是春天的花語,如已經成為文化符號的「杏花雨」「桃花水」,這在詩意上又與首句的「勝日尋芳」四字綰合在一起

這次的游春賞春給詩人帶來了對春天的全新認識,詩人徜徉在溪流河谷中,欣賞漫山遍野的春色,這樣的視覺體驗是令人感到身心愉悅的。

結句「萬紫千紅總是春」,是詩人對映入眼簾的春色的高度概括與總結,也是對春天的贊美。

詩人的言下之意是說這萬紫千紅的、光彩奪目的景象全是由「勝日」的春光點染而成的,詩人從這萬紫千紅中認識了春天,感受到了春天的美

《春日》一詩,是詩人朱熹的一種生命現場,是詩人對于美好春光的詩性感知,是詩人視覺體驗的文字展現。

朱熹將一次平平常常的春游,寫得錯落有致,平中見奇,不僅寫出了春日的宜人風光,而且詩人的愉悅心情也栩栩如生,躍然紙上,讓人領略到平凡中蘊含的趣味和詩意。

結合整體詩意,「萬紫千紅總是春」這一句也是詩人對「等閑識得東風面」的回應。「萬紫千紅」四字近承「東風面」,又遙相呼應第二句中的「無邊光景」,屬于句外的對偶,這樣的修辭又讓詩意韻味十足。

「萬紫千紅」照應「無邊光景」,讓詩意產生了極強的色彩感染力。「萬紫千紅」這四個字流露出詩人對春色的喜愛之情、對春天的贊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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