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是晚唐時期最著名的詞人,他的詞作大多溫婉動人,婉約靈動,纏綿悱惻。他非常擅長寫思婦題材的詞,當然這些題材在唐詩中就已經出現,并且一直都很熱門,然而溫庭筠有一首思婦題材的小詞,可謂是相思之最,不落俗套,非常有特色,情真意切卻一點都不油膩,反而顯得清麗自然,別具一格。
《望江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腸斷白蘋洲。
這是一首非常短的詞,寫的就是一位女子登上高樓望向遠方期盼丈夫歸來的情景,描繪的是女子由信心滿滿、充滿希望的心情到最后腸斷相思,無盡失望的變化。
女子的希望體現在很早很早就起床,開始梳妝打扮等待歸人,然而女子的具體容貌卻并沒有著墨,只是說了三個字「梳洗罷」,這并非一個普通女人的早上,而是一個特定的人物、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為了特定的目的,帶著特定的情緒而梳妝打扮的,所謂的這些特定,就是他的丈夫即將回來,這些都是她為了迎接遠在異鄉的丈夫所做的準備。她的期盼溢于言表,這一份心境也表現了在一個人的日子里,她曾經飽嘗離別的痛苦凄涼、相思的寂寞煎熬,雖然沒有大肆的鋪排渲染,但是這樣豐富的情感,卻讓讀者在這三個字之后有著深刻的體會。
梳洗之后,她就匆匆地趕去望江樓,她的期盼帶著非常大的希望,即便這些希望和之后的失望是成正比的,然而我們還是不忍心去打破她那種滿懷期待的心情。
「過盡千帆皆不是」,希望每來一次,都會讓她對自己丈夫的歸來激動一次。如果說前面四字是喜悅的,那麼后面三個字就是無盡的失望。但凡有船只經過,她就引頸長望,她的心情隨著船只漸行漸近而逐漸緊張,希望逐漸增大,可是失望也是隨之即來。
失望多次之后仍然沒有放棄,等待一直到夕陽西下,太陽的光輝逐漸暗淡,一如它等待的心情。我們總會在讀詩詞的時候,把自然的景物跟主觀的情感相掛鉤,夕陽西下,天色將暮,我們在同情女主人公不幸遭遇的時候,也在感慨她的青春歲月也一直都是在這樣的無盡的等待中逝去的,一如天光。
斜暉脈脈,夕陽含情,作者的思想感情就像一座連接自然景物和主觀情感的橋梁,情景成為有機的藝術整體,相互交融,這些冰冷的客觀的自然景物也好像有了溫情和熱度,變得有血有肉,變得含情脈脈。這就是一個優秀作家的魔力,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否認溫庭筠的藝術成就,他開創了花間詞作的風格,甚至引領了北宋詞壇的先風。從此之后,這種熾熱婉轉,清麗自然的詞風成,北宋之后幾代人所追求的婉約風格。
這首詞是相思題材中的佳作,無盡的等待也是相似題材中的常見場景,然而作者卻用他的生花妙筆,描繪了一幅意蘊悠長的思君之作。我們希望在千帆過盡之后,女主人公最終會等到她眼里心里的君子,希望她的一切心酸和寂寞都成過往,希望她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